親愛的林瑋：
上一封信我們談到，人類很喜歡從事「滅族」行動，也許，這是人類的一種劣根性，當遇到威脅時，常常會引發激烈的爭鬥。像美中的貿易戰，挑起戰爭的美國人，這幾年經濟情況是很不錯的。為什麼不讓「貨出得去、人進的來、世界發大財」?為何硬要發動貿易戰，讓中國人下去，美國穩居世界第一? 這事說來不新鮮，要知道 1945 年老美對英國人也發動過貿易戰，那一場足足打了八年，打到英國人俯首稱臣才停止。
回到我們偉大的智人，為什麼能夠從一個食物鏈中、低層的南方古猿，發展成為地球上的「神族」呢? 人類簡史的作者推測，當時的智人族，發明出的最新的科技，是為「統一的語言」。但是，現今的動物學家已經証明，青猴的某種叫聲，代表「小心，有老鷹」。把這種聲音播放給一群野外的青猴聽，青猴們會立刻停下動作，恐懼地望向天空。青猴也能發出「小心，有獅子」的警告聲音，播放這種聲音的時候，野外的青猴們會立刻衝到樹上。人類的語言跟青猴、蜜蜂、螞蟻的溝通方式有何不同呢?
第一種理論，認為人類的語言系統更靈活，信息更完善，能夠指出「有幾隻老鷹」從「哪個方向」飛過來。第二種理論，認為人類語言不同於其他動物，能夠傳達一些根本不存在事物的訊息。是的，就是「講八卦」!
七萬年前，在智人族長老舉辦的狂歡節中，長老們對年輕的子弟兵八卦數個小時，說我們這個族是龍的傳人，我們血液裏流的是龍之血液…對面那一族尼安德特人，雖然長得比較高大，卻是骯髒、下流的二等貨，脆弱的不值一擊…他們搶了我們的工作和食物，所以我們要消滅尼安德特人!! 之後，在族長的引導下，他們不斷呼口號、跳戰舞。在大口吃完酒肉之後，血脈噴張的子弟兵們，拿起武器衝向敵方…
八卦的能力，讓我們智人維持最大自然的團體數，達到 150 人一個族群。而黑猩猩的最大族群，大概在 20-50 隻。超過 50 隻黑猩猩時，社會秩序很容易動搖而分裂。即便到了今天，人類團體還是繼續受到這個神奇的數字影響，在 150 人以下，不論是社群、公司、社會網路，只要依靠彼此認識、互通八卦，就能運作順暢。更厲害的是，以八卦組織而成的神話、信仰、口號，這力量的層次，可以形成更大的聚落，打敗不太八卦、聚不在一起、形成不了力量的其他物種…
智人的強大，就是發明了這種「八卦」工具，用「說故事」與「講壞話」的方式，組織成為更有制序的大族群。歷史學家稱這個八卦能力，為人類的「認知革命」。我們看看，現今社會，不論是基督教、回教、佛教，或是納粹德國、日本的侵華、邪惡美國人…走的都是同樣的老路子「說故事」、「講壞話」，沒有例外。
有一次爸爸聽一個演講，演講者是個很成功、很傑出的企業家。他要我們把「良心」先暫放一邊，然後思考世界上的偉人，是不是每一個都很會吹牛? 佛說要普渡眾生，幾千年過去了，眾生普渡了嗎? 神說拯救世人，二千多年來，世上爭戰不斷…劉備把關公、張非騙上車的時候，肯定編織了贏得天下的美夢；國父鼓動人們推翻滿清，你猜，夜深人靜國父看著鏡子中的自己，面對一場一場的失敗，輸到脫褲子的他，到底有多篤定自己能夠領導眾人打敗滿清? 他肯定心中忐忑不安，但他會對鏡中人說：「老孫，你行的，你行的…」，隔天他從日本打電報給黃興，秋瑾，說：「上吧，我的好友們，為了美麗的明天，咱們該拋頭顱，撒熱血，上吧!!」
沒有辦法說故事，建造美夢；說壞話，啟動爭戰，很難聚集到一個好的團隊。沒有好的團隊，就算你如項羽般神功蓋世，也得死在烏江邊上…有一位十八世紀的法國人，寫了一本很有名的書 “the crowd”，大陸翻為「烏合之眾」，他說，做一個偉大的領導人，你就要篤定決策、重覆口號、傳染大眾(七萬年前智人老爺爺就知道的事…)。他講了很多很好的例子，但這作者本人，據說是個嚴重歧視有色人種(和法國人)、婦女、和老人的超級爛人。不論如何，這本書相當值得一看。
爸爸做了個練習，我們的工廠從昆山搬到如東。很多優秀的同事因為在昆山有家庭、有孩子、買了房，一直不願跟著公司到如東(離昆山的距離差不多是從台南到新竹)工作。孤家寡人的爸爸有天舉辦了個活動，把我認定優秀的幹部，從昆山帶到如東，先去看我們廠區的一片空曠大地。我讓他們在心裏面畫出我們的一工廠、二工廠、三工廠，告訴他們，公司一定會打敗高傲邪惡腐敗的日本人，搶攻他們的佔有率。我們在短時間建造起來的工廠，會有幾十億營業額、帶來豐富的獲利，而這些人民幣，會如何流入他們的口袋，讓他們升官、發財、擁有幸福的、超人一等的人生。然後爸爸帶他們去看如東最貴、地段最好的幾個建案，逛了逛湖畔的花園洋房，要他們現在就趕快看好房子，我們要舉辦團購，請政府給我們一些優惠，所有同事都將住進最好的小區當鄰居…最後請他們在如東吃最好的料理。 一天的活動之後，他們都非常非常開心地，簽下了跟公司的二年賣身合約…重點是，他們一群人的向心力、執行力和熱情被激發了出來，事情做得迅速完美…很多之前離開公司的員工，也有好多人打電話回來，希望能加入如東的團隊…
天啊，爸爸做了什麼…
愛你的
爸爸
2019/05/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