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inance and Management

親愛的林瑋林瑄：

本週好嗎? 媽媽說林瑋下週會回家，請記得，如果疫情有變，要以安全為重，不要輕易犯險，家裏是隨時可以回的。

這一次疫情從中國開始時，有些國家雪中送炭，有些國家冷眼旁觀。在疫情往國外蔓延時，有些國家手足無措，有些國家已準備好嚴陣以待。爸爸認為，嚴格執行防疫在自由國家是困難的。也只有在中國，執政者的掌控力很強，說一動做一動，沒有太多的聲音，決策速度快且有效。中國又為製造大國，許多醫療器材本就在國內生產，政府徵調就用了。它能讓所有民眾不出門，集中 14 億人的資源來防疫。沒錢治病的，由政府付費。據說，我們附近的無錫市有一名重症患者，因為肺炎纖維化了他的肺，政府就幫他換了一個(不知道那個新的是哪裏來的)，整個醫療費用大約500萬台幣全部由政府支付。其他省市的醫生護士大部份都往湖北集中，醫療相關的口罩、防護衣、氧氣由政府出錢擴產，然後也拼了命的往湖北送。整個大陸的高鐵、火車不開放給普通人民，高速公路也封了，只有特定的人員物資能夠移動。在我們如東這個 50 萬人左右的小城鎮，馬路上有 1100 個警察(這邊叫公安)攔截點，進去的、出來的，只要沒有憑証就抓去強制隔離。每個社區只留一、二個出入口，每個家庭，三天只能出去一人買菜，需要藥品的，社區負責專人處理，沒錢吃飯的，由政府供應。所有的商店都強制關門，只留供應民生必需品的食材店，就這個樣子，整個防疫情況才能在二、三個月處理完…

那麼歐洲各國怎麼防? 各個國家緊密相連，人民太自由，關在家不爽就上街頭抗議；疫情又在各國四處開花，不像中國基本只有湖北(對了，是咱們老家)。防疫物資不全，絕大部份在平常沒多少人使用時，就要靠進口(from 大陸)。最糟的是，服務業佔比很高，你不讓開門就會造成很大的經濟事件。只要旅遊被中止，那麼從飛機、高鐵火車計程車、百貨公司餐飲旅館…上百萬人準備失業。外國人通常沒什麼存款，領到薪水就花出去享受，甚至貸款買豪車手錶房子。最糟的是，只要有任何國家沒有防好，那就算其他國家防的嚴密，也有「再流行」的可能，疫情不能解徹底，隔離必需再繼續。一旦各國之間無法通行，或通行者都得隔離十四天，那麼商務出差也會相當困難，一旦商務交流也停頓，又會中傷已脆弱的經濟…爸爸覺得，事情發展到這樣，真的很有可能會二次流行。一些落後國家，想要治這種病是不可能的。人命不值錢，死了也就罷了，但活著的人肯定會帶著病毒逃往別國以求生存。然後，疫情就難以控制沒完沒了…疫情之外，我認為世界的經濟會受到重擊，而台灣很難置身事外。上個禮拜，各國的股市普遍降了 20% 以上。反而，現在看起來，最安全的國家，搞不好是對病毒認識最深，防疫能力也強，物資輸出全世界的大陸…

​我們要養成習慣，從每個事件，例如這場疫情，我們觀察到了什麼? 學到了什麼? 是否可以根據事件的蛛絲馬跡，做出有邏輯的預測，並根據預測去做佈局與行動。以前爸爸的主管，會在我們跟大老闆開完會後，立刻做一個會議檢討。爸爸的主管會把整個會議用嘴巴重述一遍，然後把每一個人在報告時的優缺點拿出來討論。這位主管甚至會分析，大老闆問這些問題背後的可能心態是什麼，猜到最近大老闆可能很重視哪些問題、或承受到什麼來自更上層的壓力。他會讓我們演練，假如會議重來一遍，我們該如何回答哪一個問題、用什麼關鍵字詞來強化我們的論點。這樣我們在下次準備會議時，我們考前猜題的準度就能上升，就會特別注意一些細節、更精準的備好文件。爸爸覺得這個訓練讓爸爸學習到很多很多。

這場疫情也是一樣，如果我們能從這種疾病的潛伏期長、發病特徵不明顯，傳染力強、發病時死亡率高…等等因素，預測到防疫的困難度、流行全世界的危害，那我們就可以看的比人早、想的比人深、也比別人有更多的時間來應對。大約十年前有一本書，叫「世界是平的」。作者講的是在全球化的大趨勢下，很多的企業利用供應鏈整合來得到成本的最優化。譬如，一個名牌包在法國設計，用義大利的精品皮革，在中國鏠製並精處理，然後出貨全世界賺錢。一個小企業，只要能發揮自己最好的「比較優勢」，就能賺全世界的錢。這本書很有名的一段話是這樣：「在我還是孩子時，我的父母常對我說：湯姆，把你碗裏的飯吃干淨，別忘了中國人正在挨餓。而現在我對孩子說，孩子，去做你的作業，別忘了中國人正對你未來的工作虎視眈眈。」

親愛的林瑋林瑄，也許我們應該想一想，在全球貿易戰和疫情的蔓延下，世界未來會更平，還是會樹立更多障礙? 一方面，許多民生必需品、醫療用品，各個國家會更仰賴進口還是傾向自己生產，供給本國的不時之需? 我們應該出國設立工廠，還是集中火力於一地? 我們應該出去賺世界的錢，還是偏守一隅，把台灣顧好就好?

另外一個話題，最近爸爸看到一些新聞，有一家三口因新冠肺炎住在隔離醫院裏。第一天，他們唯一的孩子死了，雖然在同一家醫院，但因為有病，他們連孩子的屍體都無法探視、沒法處理，只能讓醫院火化…幾天之後，家裏的丈夫也走了，這位唯一活下來的太太，一輩子所仰賴的、所深愛的人都不在了…還有一位二十九歲的武漢醫生，本來預訂農曆年後結婚，但因為疫情，他衝中前線，不眠不休的加班救治病人，後來自己也染病而死。有時，爸爸心裏想，老天為什麼，給了我們這種災難? 它想教會我們什麼? 這災難在武漢已帶走二、三千人的生命，影響無數個家庭。這些人幾乎都是規規矩矩的人。甚至很多醫護人員，為了救人而努力著，最後卻不幸身死。他們為何該承受如此不幸? 親愛的林瑋林瑄? 你們怎麼看?

愛你們的爸爸

親愛的林瑋和林瑄：

​ 這封信是爸爸的隔離日記和隨想。爸爸 20 號的飛機回到南通市如東縣。上飛機前，政府通知我，因為台灣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數在增加，所以我到了如東後需要隔離 14 天。下了飛機，公司派的車子已經在機場接我回如東。一路上都有公安衛哨，檢查身份証明和體溫。下高速公路進入如東前，除了體溫需要合規外，更需要拿出在如東上班的公司証明，才得準放行。

​ 車子到了爸爸居住的小區(他們這裏稱一個個建案型的房子叫小區，就像我們之前台中文心路的家一般)，在進入前還要再一次登記、測體溫、看証明。街上沒有一個行人，也鮮有車輛。開車師傅(這邊稱司機、廚師、還有街上你不確定是誰的人都叫師傅)說，一般的商店像賣車子房子 3C 用品的，還沒獲准開門。跟生活有關的超市、雜貨店則是可以營業，但晚上六點前必需歇息。種種的措施，爸爸覺得，這裏防疫的執行能力相當地了不起。想想看，中國 14 億人口可以這樣子要求，讓大家待在家不出門，很多的經濟活動必需停頓。在一般國家很難做到的事，在大陸執行起來卻完全沒問題。

​ 爸爸到了如東宿舍，原本空洞洞的房子裏，同事們已經幫忙把吃的喝的用的，堆滿了整張桌子。還有一些說明的事項和文件，都幫爸爸準備好了。

​ 隔天早上，星期五。爸爸還是 06:20 起床，一面聽聽新聞，一面把早餐解決。洗漱之後大約 06:50，爸爸打開電腦，把一天該做的事情再想一次，排定優先次序，然後開始看書。爸爸最近在唸高分子化學。今年年中開始，我們目前的總經理會退休，新的總經理雖說還不知是誰，但一定也要開始學習，準備接任。可預測的是，組織一定會進行調整。爸爸雖然也是總經理的候選人，但並不熱門。幾位人選中，爸爸最年輕，在公司的時間也最短，雖然能力不錯，但這屆總經理，估計是沒有爸爸的機會了。但爸爸希望，這次的組織調整，爸爸可以從中得到爸爸想要的職務，以增加爸爸的實戰經驗。

​ 目前爸爸在總公司是擔任製造長，也是兩個大陸子公司的總經理。爸爸希望，後續能接任公司業務長、或是研發長的職務。如果是業務，除了語文、口才、臨陣反應外，也需要對於經營策略、產品定位和應對客戶端採購有正確的方法和思維。這方面，爸爸曾經做過採購，深深知道公司採購的想法和做法，也能有一定的應對之道。對於管理和策略定位，也已讀過不少書目，做過筆記，現在缺乏的是實戰經驗。至於研發長，爸爸在奇景光電，曾帶領過研發團隊，跟超大型公司像 Google, Microsoft 合作開發產品。不過，跟台虹不一樣的是，台虹算是大半個化學公司，我們的競爭力大多來自化學配方的強度。這一點，爸爸就很弱了。爸爸在中國大學 MOOC 上選了三門跟化學、高分子材料相關的課程，準備先來惡補一下，也為爸爸下一個階段的工作預先鋪路。爸爸知道，這個世界還是實力說話，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。

​ 早上八點半，一些公司的電話陸續進來。爸爸在如東的製造主管打電話來匯報工作(就是報告)，針對廠內目標執行的進度和碰到的困難做說明，並給我他的建議。我們討論後達到共識，他接下去就按照討論結果執行並回報即可。上班的時間比較片段，除了老闆、同僚和下屬，還有政府單位，也會不時打電話來談事情。雖說這段時間常常被會議或插入的事件打斷，不容易學習新東西，不過空下來的時間也不少，該好好利用。通常爸爸做一些整理或記憶的事情，像是翻看自己的筆記本，或把該記憶的事項、單字寫成小卡片。一面寫一面背，若有事情進來，被打斷也無所謂，反正在停頓後再背一次，剛好符合記憶的最佳方法：切割成小段，然後重覆。

​ 星期五大多五點半準時下班。爸爸下廚，把同事給我的菜熱一熱，簡單地吃過了飯，大約六點半左右，爸爸覺得應該通知四方鄰居，爸爸回來的消息。就拿出蕯克斯風，練習一首新歌「美麗的爵士」，這首歌的特色是半音階很多，要在中快速的節奏下，展現爵士的慵懶和輕鬆的情緒。爸爸給自己的功課，是在約一個月左右熟悉曲子，然後用時間磨出爸爸的蕯克斯風格…

​ 吵完鄰居，心情十分舒暢。在正常的情況下，這邊的好鄰居們，會用夫妻吵架和打小孩來報復(也有時候，他會讓小孩子唱一、二個小時的「泥娃娃」…哦…)。這時我就會偷偷出門運動一個小時，避避風頭。奇妙的是，大概鄰居還沒回到如東，昨晚十分安靜。因為隔離中，不能出門，爸爸就決定看看林書豪在中國籃球 CBA 的表現…九點半，爸爸準時跟媽媽連線，這個時候是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，爸爸通常會開始寫寫筆記。早上的高分子學、英日文單字什麼的，在晚上再複習整理一次、把筆記做完就等於唸了兩次書。睡覺時爸爸的大腦會再順一次，那麼爸爸就更容易把重要的觀念記牢。寫筆記的時間不短，過去的經驗，如果上課二小時，筆記時間差不多要接近一個小時。除了把上課的資料放到 onenote，還順變把網路上針對相同話題的資料找一找、翻看一下，是否有新的觀念或不同的想法。有時還要把難背的東西做成口訣或生動的影像，方便記憶，這個也需花點時間(不過相當值得)。這些做完，差不多也快十點半、十一點了。在十一點半上床之前，爸爸可以看一看小說、去淘寶看看買買，然後帶著一整個滿足去跟周公聊天。

​ 這就是爸爸在如東的生活，過去是如此，隔離時也差不多，有趣嗎?

愛你們的爸爸